晨起推窗,风里忽地裹挟了丝缕温热,像是谁家姑娘不慎打翻了胭脂盒,甜津津的香混着青草气,扑了满怀。才惊觉,原是立夏到了。
立夏的晨,是慵懒的。天光初透时,云絮还懒懒地赖在黛色山峦的肩头,不肯挪动半分。我常爱去老巷子里转悠,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洗得发亮,倒映着两旁斑驳的砖墙。墙角处,几簇野蔷薇正攀着墙缝往上蹿,花瓣上还凝着露珠,圆滚滚的,像是天上遗落的玉珠子。老人们摇着蒲扇,坐在竹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,那吴侬软语,混着远处早点摊的香气,在晨雾里悠悠荡荡,竟比戏台上的唱腔还要婉转。
最妙的是那声声蝉鸣。起初只是零星的几声试探,像是怕惊扰了这宁静的晨,渐渐地,便有了燎原之势,此起彼伏,应和着巷子深处传来的捣衣声,竟谱成了一曲夏日的交响乐。我常在这乐声中驻足,闭目聆听,仿佛能看见时光在指尖缓缓流淌,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熨帖。
到了午后,日头便毒辣起来,像是把天地都装进了一个大蒸笼。这时候,最宜躲进那片老槐树的阴凉里。老槐树是巷子里的老住户了,枝干粗壮,树皮皴裂,像极了岁月刻下的皱纹。树冠如盖,遮天蔽日,洒下一地细碎的光斑。树下,几个孩童正嬉闹着,他们手中的冰棍滴着水,在地上洇出一圈圈小小的水渍,像是夏日里绽放的透明花朵。
我则爱寻一处石凳坐下,翻开一本旧书。书页在指尖翻动,发出沙沙的声响,与远处传来的蝉鸣交织在一起,竟成了这炎炎夏日里最动人的旋律。偶尔,一阵风过,带来几片槐花,落在书页上,洁白如雪,香气袭人。
待到日头西斜,暑气渐消,便是出门散步的好时候。我沿着河岸漫步,河水潺潺,倒映着天边的晚霞,如梦如幻。岸边,垂柳依依,柳丝轻拂水面,泛起层层涟漪。
这时节,河里的荷花也开始崭露头角了。碧绿的荷叶挨挨挤挤,像是一把把撑开的绿伞,而那粉嫩的荷花,则像是羞涩的少女,躲在荷叶间,只露出半张脸来。我常驻足凝视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欢喜。
夜幕降临,立夏的夜晚更是别有一番风味。月光如水,洒在河面上,波光粼粼,像是撒了一河的碎银。岸边,萤火虫开始闪烁起来,它们提着小小的灯笼,在草丛中穿梭飞舞,像是在举行一场神秘的仪式。我常在这光影交错中漫步,心中充满了宁静与祥和。
或许,这就是立夏的小清欢吧。它不张扬,不喧嚣,却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,滋养着我们的灵魂。让我们在这炎炎夏日里,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清凉之地,让心灵得以栖息,让生命得以绽放。如此,便是对这立夏时节,最好的回应与致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