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满时节，连风都变得温吞起来。清晨推开窗，槐树枝头垂着一串串的洁白槐花，沾着露水的花瓣像被谁咬了一口的奶油，甜丝丝的香气漫进屋子，这便是“小得盈满”的妙处——不贪求极致，留三分余地，倒比圆满更惹人欢喜。

最爱看菜园子里的光景。番茄藤上挂着青果，表皮泛着微微的红晕，像小姑娘害羞时的脸颊；豆角在竹架间悄悄探出头，细长的藤蔓绕了一圈又一圈，却不急于攀上顶端。南瓜叶大如蒲扇，底下藏着拳头大的嫩瓜，裹着层细密的绒毛，用指尖轻轻触碰，能感受到生命的蓬勃与克制。这些作物仿佛都懂得，日子要慢慢过，果实要缓缓长，太满了，反倒失了韵味。

想起外婆腌的梅子酒。瓷坛封得严实，只留个小口透气。每天清晨，她都要揭开盖子闻一闻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：“再等等，再等等就该满了。”那些青梅泡在酒里，颜色渐渐由青转褐，酒香混着果香，在坛子里慢慢发酵。外婆说，心急喝不得好酒，就像做人做事，总要留几分余地，才能品出真滋味。

如今总爱把日子过成“小得盈满”的模样。读半卷好书，留半卷念想；种几株花草，不求繁花似锦，只要四季有绿；写几行小字，不必字字珠玑，记下生活的细碎就好。就像小满时节的麦穗，懂得低头，才装得下沉甸甸的岁月。或许人生最好的状态，就是这般不疾不徐，小得盈满，在缺憾里寻圆满，于平凡处见欢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