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柿小院

贾雄伟

北京市东城区灯市口西街丰富胡同19号的丹柿小院是老舍先生1949年至1966年的旧居。丹柿小院是传统四合院架构。因1953年,老舍与胡絜青伉俪亲手在院中栽下两棵柿子树,秋天柿子成熟时,满树鲜红,胡絜青欣然命名。进入胡同口十几米,即见到小院硬山顶水泥门楼。左边灰色围墙上书写“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 老舍故居”几个字。门楼右侧楹柱上挂着写有“老舍纪念馆”几个大字的牌匾。

推开厚重的黑色实木大门进入四合院内,看见春联,看见“福”字,看见祥和的传统文化遍及院子每个角落。北京四合院是艺术感强的建筑样式。四合院宽敞、大方。灰砖院墙,四个方向有三面是歇山顶正厢房,一面为开门儿,中间有绿植,有水流,体现中国对称、方正、风水常转的传统美学思想。丹柿小院面积不大,约一百多平方米。东西南北四面各有一幢老北京平房。靠后一幢现在设置成电子大屏幕,专门用来循环播放反映老舍先生生平事迹。进门左手边一幢是第一展厅,用图板和实物展示老舍先生成长、发展各阶段风采。右手边一幢是第二展厅,里边有衣物、图书和老舍先生的手迹等。正前方平房(第三展厅)则是先生的会客厅、起居室,家具、用具古色古香,温馨质朴。

春光普照下的丹柿小院生机勃勃。树龄已有72年的两棵柿子树,已有碗口粗,枝蔓柔软,高高地伸过房顶。枝头上,小“叶”已露尖尖角,嫩绿色的叶片昭告春天的消息。先生富有生活情趣,喜欢养花、养猫、养鱼,四合院里香飘四季。柿树下粗陶制鱼缸有1米多高,半米多直径,水质干净,依然有鲜鱼游动。工作人员说老舍先生养了十来只小猫,春天到来时,小猫淘气地上房下树,踩过草稿纸,深受先生家人喜爱。院子里还矗立着老舍先生黑色人头泥塑像。先生目光炯炯,眼神深邃,神色凝重,似在思考重大人生和学术问题(展厅里许多照片也反映出这种深沉的情绪)。游客们三三两两地踱步院中,瞻仰沉思,伫立良久。他们多是老舍先生《四世同堂》《骆驼祥子》等著作的忠实读者,自天南海北光顾于此,只为感受先生文气,汲取精神给养。

第一展厅里图片内容丰富。在此可窥见先生自童年到青年、壮年、中老年各个阶段的人生轨迹。他出身满族没落世家,教书立业;留英5年,回国后积极领导敌后抗战文艺统一战线工作;留美4年,新中国成立的佳音令他热血沸腾,受邀毅然回京任北京市副市长,致力于新中国文化建设。每个时期,都有重头文学作品问世,先生是学贯中西一大儒。展示厅C位有个留声机和大喇叭,播放先生早期在学校授课时的珍贵录音。他京腔京韵,字正腔圆,语气浑厚,语调缓慢,语词婉转,颇有长者宽厚包容、和蔼可亲的风度和情怀。

第二展厅展示了老舍先生长篇、中篇、短篇小说、剧本和散文等各类文学作品的各种版本和译本、所改编影视、话剧作品的海报和剧照,还有他创作时的手稿。《二马》《月牙》《离婚》《断魂枪》《正红旗下》……先生作品内容丰富,种类齐全,卷帙浩繁,思想深刻,深受世界各国读者欢迎和喜爱。老舍先生戴过的金丝眼镜,使用过的西式台历,也在此陈列。另有一块为纪念老舍先生自沉太平湖,后人所立石碑的碎片陈列在玻璃柜中,看上去格外肃穆。老舍先生出国所穿一件灰色风衣,一身西装西裤,一双棕色皮鞋,一顶礼帽,一个帆布提包,亦原物呈现。重现历史现场,我们仿佛真的看见先生整装待发,风尘仆仆,远渡重洋,寻求救国救民真理的感人场面。他出国穿西装,回国穿中山装——新中国成立那天,他热泪盈眶……

第三展厅是老舍先生的起居和会客室。他不开会出差时,半天写作,半天会客。老舍先生的卧房、书房、客厅摆设传统中式家具,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质地简朴,淡绿色木制镂空花边窗棂线条精细,镶嵌着挂钱,插有新鲜红玉兰花的白色瓷制花瓶曲线圆润。三个房间看上去高雅,干净,物品陈设错落有致。卧房里放有老式皮质沙发,前面铺着绣花呢绒地毯,衣架上挂着一件先生穿过的黑色旧呢子大衣。客厅里四壁上悬挂、张贴着齐白石等文化名人赠送和夫人胡絜青创作的字画,大气磅礴,刚柔相济,文化品位十足。明式橱柜紫檀色釉质,里面放着瓷瓶、瓷碗、笔筒和一些工艺精湛的小摆件儿。老舍写作累了,以摆弄小饰件为解乏去闷儿的娱乐。一架老电扇摆在书房里的书桌上,金色的扇叶当年曾呼呼旋转,替先生驱除热风,抵御暑气,伴先生写下大量脍炙人口的文学佳作。老舍与夫人正直热诚,淳朴仁厚,热情好客,在温馨雅致的小客厅里沏茶、设宴,招待各界名流,切磋学问,畅谈思想。

老舍先生写的《猫》《养花》《劳动最有滋味》《趵突泉》《济南的冬天》都入选了小学课本,语言浅近、幽默,至今百读不厌。临出馆时,我在留言簿上写下了如下一行句子:老舍先生是人民作家,是中国文化的集大成者。在丹柿小院里,他完成了《龙须沟》《茶馆》的写作。他的故居整洁、典雅,哺育、治愈人心。